去安徽桐城,首先去看的,是六尺巷。
六尺巷的故事,文字记载最早见诸清末民初桐城派作家姚永朴的《旧闻随笔》:“张文端公居宅旁有隙地,与吴氏邻,吴越用之。家人驰书于都,公批诗于后寄归,云:‘千里修书只为墙,让他三尺又何妨。长城万里今犹在,不见当年秦始皇。’吴闻之感服,亦让三尺。其地至今名为六尺巷。”
张文端公,即张英,安徽桐城人。康熙年间,官拜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。今天,六尺巷成为有名的家风教育基地,吸引无数游客专程打卡游览,这很好理解——在张英如此家教下,张氏子孙大都能谨守家风,克承祖训,或蜚声朝野,或著节岩疆,或噪誉文坛,或树望梓里,名垂史传。先后出现“三世得谥”“六代翰林”等人文盛况,可谓“门族清华,世代簪缨”。
在张家的家风家教中,一个重要的关键词,就是“俭用”。
张英一生著书颇多,关于家风的著书,最能流传后世的是《聪训斋语》。在《聪训斋语》中,张英特别推崇《谭子化书》训“俭用”的内容。如“天子知俭则天下足,一人知俭则一家足”“俭于嗜欲则德日修,体日固”等。他一生谨慎奉行,也这样教育要求子孙。
张英在《聪训斋语》中说:“以俭为宝,不止财用当俭而已,一切事常思节啬之义,方有余地。”“俭于居身而裕于待物,薄于取利而谨于盖藏,此处富之道也。”张英把“俭用”的内容归纳为“俭于饮食,可以养脾胃;俭于嗜欲,可以聚精神;俭于言语,可以养气息非;俭于交游,可以择友寡过;俭于酬酢,可以养身息劳;俭于夜坐,可以安神舒体;俭于饮酒,可以清心养德;俭于思虑,可以蠲烦去忧”八个方面。
彼时,清朝经过数十年的休整和发展,经济繁荣,社会风尚也随之出现一些铺张奢靡之气。但位极人臣的张英却俭朴无奢,其妻吴氏也奉行节俭,一件青布衫穿好几年不丢弃,某日补衣时,竟被别家的奴婢误认为张家的帮佣。
张英归桐城后,一切果品菜蔬都是自家园圃所产,而无山珍海味、香甘肥腻之物。张英年老,为补续血气,每日服人参一二钱,当得知桐城米价一石不超过四钱,日服人参价格与之相当,甚至是其两倍时,便不再服人参。自述“归田以后,誓不着缎。”原因是,绸缎虽华丽可观,但它一沾灰油便改色,不可洗不可染,价格又比湖州绉绸与丝绸贵六七倍,所以只穿湖绉、文布等普通衣服。“冬则羔裘,夏则蕉葛。一切珍裘细悉屏弃之。”
节俭意味着克制,有时还会被人误认为吝啬而加以嘲笑,年轻人往往会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而感到害羞。张英却认为大可不必,他垂训子孙,每每听见别人讥讽自己“俭”“悭”“啬”时,无需脸红,因为这其实是“美名”“美事”。
他还教育子孙远离声色货利:“人生于珍异之物决不可好”。否则,浪掷千金,不得其乐,反受其累。更不可学习“人家子弟,鲜衣怒马,恒舞酣歌,一裘之费动至数十金;一席之费动至数金。”十余石、百余石稻谷都不足以开销,而佃户终年劳苦,每一石稻谷都来之不易,不能如此糟蹋。
张廷玉秉承父亲“俭用”家风。他寝处皇帝赐居戚畹旧园十余年,生活十分俭朴,连日用器具都不齐全,“所有者皆粗重朴野,聊以充数而已”。
张廷玉告诫子孙“生富贵之家”,切不可“染纨绔之习”。但他对百姓疾苦,却忧戚在心,必欲尽力以解困。康熙四十八年,桐城东乡陈家洲遭受水灾,他立即动员兄弟子侄捐款捐物,赈恤灾民。雍正十一年,他奉命回乡举行祭父大典,途经河北时发现水灾严重,旋即奏请朝廷开仓赈济。此后又将祭父大典所余银两捐修了桐城东门外的“良弼桥”。乾隆四年,他得知乡里歉收,贫民乏食,立即驰书家人捐谷一千石,并嘱弟侄辈精心筹划,以成善举。(刁兴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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